父亲与车
芦岩斌


  父亲年轻时是一名汽车兵,复员回到家乡又握起了锄头把子。没能继续开车,这多少使父亲心头产生几许遗憾。

  农闲时分,父亲常常望着照片上的军车发愣,他或许在追忆当兵时的风驰电掣吧。
父母结婚时,时任大队支书的外公送给母亲的嫁妆中有一辆崭新的"沙驼"牌三轮农用车,父亲为此高兴的和不拢嘴,很是得意了一阵子。

  于是,父亲驾车去赶集,买米、买面、买清油甚至驾车去种庄稼。农村坑坑洼洼的泥土让父亲的车常常熄火,但父亲不在乎,他说,不管怎样,开车总比光脚走路强吧。

  下雨天,村里的的路就成了泥巴地,父亲常常推着农用车回家,到家后他免不了发一通牢骚:这哪里是人骑车,分明是车骑人嘛!母亲便时不时地抢白他一句:有本事,开大客车去!

  农闲时分,父亲用三轮车载客,跑起了运输,人坐在车厢里颠簸的厉害,村民都戏称这是蹦蹦车。北国的冬天,寒风凛冽,父亲在车厢上面支起篷布,人坐在车厢里依然冻得受不了,父亲用小铁筒做了个简陋的火炉,供客人取暖,但新问题又来了,煤烟呛得人直流泪。

  驾车的父亲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,只露出一双眼睛,握车把的手冻得裂开了血口子,只好套上了厚厚的棉套筒。远远望去,父亲像一头笨拙的熊。犹是这样,眉毛上挂冰的父亲一到家总围着火炉烤半天,才缓过神来,母亲常常望着父亲心酸的掉眼泪。

  那时候,父亲跑村里到镇上的线路,城里交通管制很严,有些路段农用车是禁行的,是不允许拉客的,父亲和所有的三轮车主一样,和交警、城管玩起了捉迷藏,屡屡被抓,屡屡冒险。为了挣一点辛苦费,父亲吃尽了苦头。

  后来,生活一天天好转,粮食年年大丰收,村里的泥巴路也修成了宽阔的柏油路,此时,父亲的那辆三轮农用车也成了除了铃铛不响,其它那儿都响的破烂货,父亲把它当废品买了。

  不久,父亲贷款买回了一辆崭新的15座宇通中巴车,墨绿色的车身,锃亮的轮毂。到底是汽车,那速度比农用车快多了,坐在车里,摇下车窗,风在耳边呼呼坐响,那感觉惬意极了,引得村里的大人,小孩纷纷围观,这使父亲在乡亲们面前出尽了风头。

  父亲对新车爱不释手,每次办完事回来,都将车擦得干干净净,母亲还专门请人盖了一间车库给父亲停车用。

  俗话说:马达一响,黄金万两。果不其然,这部宇通中巴真是挣钱的机器,几年间,父亲跑客运的钱不但还完了贷款还盖起了二层小洋楼,又买回了十几头奶牛雇人搞家庭养殖……每次回家父亲都笑着说:我现在的生活不比你们城里人差,有房有车,我的宇通中巴劳苦功高哇!

  如今,村里的生活越来越好,婚丧嫁娶,迎来送往少不了用车,父亲的宇通中巴跑的更欢了……

  后来,由于中巴车行业恶性竞争,竞相压价,压站、飚车、超速、抢道、占道、超载、乱停乱放愈演愈烈,屡遭乘客投诉,政府花大力气整治,倡导大力发展大公交,中巴车行业开始走下坡路,父亲的中巴车未能幸免,收入每况愈下。父亲咬咬牙将中巴转卖了。

  去年,已搬进城里的父亲又接回了一辆崭新宇通ZK6100H豪华旅游客车,时尚的外观,温馨的内饰,高品质的视听系统,可调节的豪华座椅,空调系统使车内环境非常舒适,优良的发动机几乎不产生噪音,燃油经济性使成本大大降低,优良的加速性能和低温启动性,高环保低排放……我知道,父亲又甩开膀子大干了。

  父亲开始跑长途客运了,县城――省城,父亲还说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明年再接一辆宇通大巴, 专做旅游出租;西部大开发,新疆旅游大发展,现在人们有钱了到新疆旅游的游客越来越多,冰雪游,少数民族风情游,新疆有号称"东方瑞士"的喀纳斯、"塞外江南"的伊犁、"火洲"--吐鲁番、"冰川之父--慕士塔格峰"……客源滚滚呀,去景点,少不了包车,不愁他的宇通车没钱赚!我脑海中蹦出一个词--"旅游经济",我不得不暗暗佩服父亲的眼光。

  前些天回家,父亲正在给他的"坐骑"忙着"梳洗打扮",车里的录音机里正放着张也的歌曲--《走进新时代》,歌声高亢、嘹亮,传的很远,回头望去,父亲满脸笑容,小声哼唱着,刹那间,我忽然觉得父亲年轻了许多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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